走走。看看

詞選課，開在早上八點，而可愛的小楊又總是讓我想要多賴一下床。
今天差一點又要跟老師說再見的我，還好有講義氣的二號室友，
但我還是費了一番心力才從床上坐起，真是的，我的壞習慣都改不掉。
整裝完成後，空著肚子，我和阿龍一起走去教室。
今天小蘿莉幫我留的位置是窗邊。



我喜歡窗邊。
我總覺得上課的浪漫是偶爾的望向窗外。
雖然這樣說不太好，但我心裡一直這麼覺得。
每每坐在窗邊，總會令我格外振奮，也格外喜悅。
三不五時望向窗外，瞟瞟走過去的人，
看看流動的雲，瞧瞧飛上飛下的鳥，
有時候還會有乘載著人乘載著夢的飛機劃過天際。
就算只是動也不動的綠葉，身在窗外也變得格外可愛。
上課就該有這偶爾的閒暇時光，偶爾的浪漫。

望著望著，偶爾也會有驚喜。
可能原本繁茂的枝椏突然落了髮，
可能原本綠的安靜，綠的瞧不出端倪的樹，某天突然穿上了紅衣，
就像那棵靜靜自開自落在軍訓室旁邊的鳳凰木。

鳳凰木，好像很多學校都有種。至少我是從國小看到大學。
鳳凰花象徵著畢業季，因為每當鳳凰花開的時候，就是畢業生各奔前程的時候。
很難想像那麼燦爛的，耀眼的紅色，竟隱含著分離，
這是我從小到大一直不解的大自然的奧秘。

每次看到鳳凰花，就會讓我想起國小時老師送我的一張照片。
那是一張盛開的鳳凰花照片，我記得是老師自己拍的吧？
年代久遠的一張照片，我早已忘了他的來處，
唯一記得的是，那年鳳凰花似乎開的特別艷紅，那火一般的紅色，
比我生命中任何一次看到的都要燦爛，都要嬌豔。
唯一記得的是老師對我們說過的話。

那年我國小五年級，是個距離畢業還很遙遠的小孩子。
老師有一天突然告訴我們，外面的鳳凰花開的好漂亮。
小小年紀的我不以為意，忘向窗外看見那幾乎染紅整棵樹的花，
只當他是個普通的植物，沒有任何的想法。
聽老師說著畢業記的來臨，而我卻想著畢業又如何？反正不是我就沒關係。
就這麼過了一年，輪到我要畢業了，老師給我們發下照片。
那是一張艷紅的鳳凰花照片，渲染的綠色細葉間的火紅讓我驚訝。
老師對我們說，你們以後可能看不到像這樣的鳳凰花了，今年鳳凰花開的真的很美。
小小年紀的我，依舊不以為意，只當他是張照片，
回家後便隨手收著，後來也忘了有這麼一張照片。
直到國中的某天，我偶然發現夾在某本書裡的紅色身影。
那豔麗的紅色讓我想起了老師說的話，
當時我尚不知為什麼，竟對這樣的一張照片覺得很感動，
也許是覺得那是老師留給我唯一的東西的緣故，那是唯一讓我清楚記得老師的東西。

往後每年，只要看到鳳凰花開，我就會想到老師，
想到那年兀自開的燦爛的鳳凰花。

曾經覺得奇怪，鳳凰花我從小看到大，鄉下阿太家也有一棵，
為什麼老師要說我們以後可能再也看不到這樣的鳳凰花呢？
難道那年真的開的特別燦爛，空前絕後，史無前例？
難道其他鳳凰花開的都不算鳳凰花嗎？

畢業快十年了，我從未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。
而今時今日，那偶然一瞥的紅花，偶然與我相逢的鳳凰花，竟使我豁然開朗。
那年的花或許真的開的特別燦爛，
然而隨著花的凋謝，那個懵懂無知的國小五年級女生也將一去不復返。
那在國小時悠哉「遊哉」，也不會去憂不會去慮的童年也一併消失。
我才發現原來每一棵開在我畢業典禮前夕的鳳凰花，
都代表著我一層又一層退去的青澀。
畢業快十年了，我竟也從十來歲的小丫頭變成了即將入社會的半熟女人。

擺脫了國中的害羞、高中的毛躁，我竟也有安靜發現鳳凰花秘密的一日。
我還以為我會是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，永遠毛躁永遠在耍寶。
我還以為我可以一直活在父母的保護傘下、
學校的安全堡壘中和學長姐的呵護照顧裡。
我還以為我可以一直做我自己想做的事，毫無後顧之憂的實踐夢想。
而我終究不能。
不想長大終究還是得要長大。

我想，
那兀自燦攔，年年艷紅的鳳凰花，或許是在為我逝去的青春憑弔吧？
以無比豔麗的姿態憑弔著。
同時也為即將結束一個階段的我祝願著，告訴我，
她會一直在那一角守候，當有一天我忘記該怎麼離開的時候，
她會告訴我回來的路。

這是我找到的，和老師拍出來的感覺最像的一張。